狂牛風暴

震える牛

• 作者： 相場英雄
• 譯者：薛智恆
• 出版社：台灣東販
  
  
  第一章　繼續
   
  1
   
  在一樓的員工餐廳吃完每天更換菜色的套餐後，田川信一回到自己位在五樓的座位。
   
  轉到這個樓層工作，已經過了一年九個月。當初從六樓調來這裡時，還對這種有如區公所戶籍課的規律生活感到不知所措，但最近身體已經慢慢習慣單調的節奏。撫著突出的小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辦公室裡的冷氣不夠強，他拿出手帕擦拭額頭的汗珠。
   
  田川的職位隸屬搜查一課繼續搜查班，共有六名成員，長年以來一直跟其他單位租借場地，租借的對象是負責聯繫警視廳與道府縣警總部的搜查共助課。
   
  相對於新設立的搜查一課特命搜查對策室擁有四十名精銳，田川始終都待在不見天日的單位。
   
  特命搜查對策室是基於殺人追訴時效廢止而成立的，專門負責重大刑案，但田川卻老是在處理案情膠著、不受矚目的未解決案件。
   
  田川拉開抽屜，取出愛用的肥後守摺疊刀。現在是他長年來的例行功課──削鉛筆的時間。
   
  這把刀是他經歷過派出所勤務，被分派到所屬分局的刑事課時，一名即將退休的警部補轉讓給他的。大約使用過四十年以上的小刀，刀刃在反覆研磨下變得纖薄。
   
  人稱現場勘查狂的前輩，會在勘查前削鉛筆，在筆記上記錄詳細的資料。田川在仿傚他的過程中，也開始削起鉛筆。
   
  經歷過三所分局後，他被分派到警視廳搜查一課的第三強行犯股。他在第三股總共待了十三年。從巡查部長晉升為警部補後，就一直被案件追著跑。兩週能回家一趟還算好的，不過這種繁忙的生活也已經很遙遠了。
   
  他準備拿起第二根鉛筆時，頭上傳來那道耳熟的聲音。
   
  「又在削鉛筆啊。」
   
  「這是老習慣了。」
   
  回頭過去，看到宮田次郎。
   
  宮田眼睛細長，體型結實，乍看之下給人冷漠的印象。訂製西裝的袖口下露出黑色錶盤的手錶。宮田腋下夾著紫色布包，臉上浮現意義深遠的笑容。
   
  「我帶工作來給你了。」
   
  田川盯著布包，大概有五、六本檔案夾的厚度。
   
  「上次那起案件的文件我都還沒整理好。」
   
  「雖然可能會害你繼續掉髮，不過這起案件很適合你。」
   
  「拜託別再讓我掉頭髮了。」
   
  「這種壓力喝幾杯就沒事啦。」
   
  「我可是因為急性肝炎，才被調到這裡來。」
   
  「可別想推給特命搜查對策室喔。」
   
  「為什麼？拜託別丟給我有內情的案子啦。」
   
  「好啦，你就接下吧。還是說你想抗命？」
• 宮田總是擺出一副惡人嘴臉。他就靠著這種與冷酷外貌的反差，管束三百五十位個性強烈的精銳刑警，但得要聽過詳細說明才能答應他。
  
  「不滿意的話，隨時都能將我調回分局。」
  
  「在我任內，這是不可能的事。」
  
  宮田從西裝內側取出銀座知名文具店的紙袋，放在桌上。
  
  「我就獻上你的愛用品吧，還附贈大量配件，這樣交易就成立了吧。」
  
  宮田不僅深諳每位部下的嗜好，甚至還熟知每個人家裡的情況。就是這種愛照顧人的個性與冷靜而透徹的分析能力，將宮田推上非特考組的頂點、搜查一課課長的位置。他跟田川一樣是從派出所勤務做起，經歷過所屬分局的刑事課竊盜股與暴力集團事務主管、強行犯事務主管，身經百戰才爬到今天的地位。
  
  「問題不在那裡。」
  
  「要是覺得負擔太重，我派人幫你。」
  
  「麻煩你務必這麼做，我這邊真的積了不少文件要處理。」
  
  田川不滿地嘟起嘴後，宮田便一副事不關己地放下布包。只能乖乖照做，還真是讓人不悅。他看向宮田的左腕，終於開口，只見錶盤上印著羽毛的象徵圖案。
  
  「還是老樣子，戴這麼高級的手錶啊。那是百年靈嗎？」
  
  「沒錯，這是我唯一的嗜好，畢竟時鐘是不會說謊的。」
  
  「順便問問，要多少錢？」
  
  「相當於一輛小型車。別讓我老婆知道，這可花光了我的私房錢呢。」
  
  宮田揚起嘴角，隨即離開了小房間。
  
  打開文具店的紙袋，看到一本能完全收進西裝內側口袋的細長筆記本，是田川喜歡的黑色皮革封面，旁邊還有包著塑膠膜的一疊折頁式補充活頁。
  
  果然像宮田送的禮物。看著眼前的文件盒，裡頭放著一疊約有二十本以上，封面破爛不堪，異常鼓脹的筆記本。
  
  「喔，受歡迎的人還真是辛苦呢。」
  
  負責在人群中尋找通緝犯的「通緝犯搜查班」的年輕刑警從田川背後經過。
  
  「囉唆。」
  
  罵完這句話，他翻開全新的筆記本。
  
  在他為搜查奔波勞碌中，不知不覺已經四十七歲了。三十五歲晉升警部補時，他還意氣風發地要在四十歲前通過警部考試，但跑現場的嚴苛工作接連不斷，讓他分不出時間準備考試。
  
  布包裡頭的文件尺寸，不是舊式規格的Ｂ５，而是Ａ４，是比較新的案件。如果是時日尚淺的案件，總有辦法應付得來。
  
  但等到解開布包後，他那淡淡的期待瞬間化作失望。
  
  以墨筆寫下的案件名稱，是一課的未解決案件當中格外凶殘的難纏案件。
• 2
  
  『中野車站前　居酒屋搶劫殺人案』
  
  這是在東京都中野區，JR中野站的北口商店街發生的案件。發生日期是兩年前的九月十六日，凌晨兩點半。
  
  當時，田川正在其他的特別搜查本部當差。他在空無一人的會議室整理現場勘查的筆記時，通信指令本部的同步聯絡突然響起。案發現場離自家很近，也是讓他留下印象的原因之一。
  
  現場位在車站北口與中野百老匯商業大樓的中間附近，是居酒屋與柏青哥店密集的地帶。
  
  犯人在全國連鎖的居酒屋「倉田屋」犯下罪行。他將新的筆記本拿過來，用剛削好的鉛筆記下重點。
  
  一名標準身材的男子，全身黑衣戴著頭套，大叫著「Ｍoney、Ｍoney」，襲擊收銀櫃台，搶走營收五十八萬圓。犯人在用利刃砍傷店員左手後，一一刺殺碰巧坐在收銀櫃台附近的客人。
  
  外國犯罪者犯下的搶劫殺人案件，在最近十年內幾乎每年都會發生數次。重點的最後一項「凶器（非公開＝嚴格保密）」上寫著一段話。
  
  『銳利刀具，根據櫃台人員的目擊情報，是類似柳刃刀的長刀刃款式』
  
  田川腦海中浮現壽司店與日本料理店用的細長菜刀。
  
  翻開下一頁，田川蹙起眉頭。上頭附有現場照片。不僅是房間裡頭，就連周遭牆壁也飛濺著大量血跡。
  
  記錄表示，第一名被害人是獸醫赤間祐也（三十一歲），另一名被害人是在隔壁房間遭到殺害的產業廢棄物處理業者西野守（四十五歲）。根據法醫的司法解剖報告，被害人因為大量失血導致休克，幾乎是當場死亡。另外，還補述兩名被害人皆被反覆刺中相同部位，沒辦法鎖定刀具的形狀。
  
  田川眉頭深鎖，翻開下一頁。
  
  設置在野方分局的特別搜查本部裡，同分局的刑事課、主管殺人案的本部一課第二強行犯股、主管搶劫竊盜案的第六強行犯股皆迅速展開行動。
  
  他們緊急部署現場附近的中野街、早稻田街，以及新目白街和環狀七號線。主管竊盜犯的本部三課也加入調查，開始從龐大的犯罪手法資料中進行比對。下一頁寫著初期搜查的概況。
  
  『斷定為外國犯罪者犯下的搶劫殺人案件→在現場附近的小巷、中野百老匯附近發現沾滿大量血跡的頭套（非公開＝嚴格保密，沒有採集到指紋）。假定為都內頻發的外國人竊盜集團之犯行，開始搜查。』
  
  合理的判斷。他看向文件的右上角，那邊印著當時特別搜查本部指揮官的名字。這就是宮田將這起案件交給田川辦理的理由。
• 第二強行犯股管理官的欄位上，印著特考組的矢島達夫的名字。
  
  矢島現在已從第二股的管理官，晉升為特命搜查對策室的理事官。
  
  矢島是受到宮田的前任提拔而出人頭地的人。前任的一課課長，是擁有公安部經驗的奇特人物，在負責監視東亞各國的間諜與可疑人物的外事第二課待了很長一段時間。
  
  作為刑警與公安人事交流的一環，在經歷過一課與鑑識課的管理官職位後，受拔擢成為一課課長。他會優先提出「外國人竊盜集團」這項判斷，恐怕也是基於這個理由吧。
  
  宮田判斷，要是把這項案件交給特命搜查對策室辦理，不僅會讓矢島臉上無光，甚至可能在一課內引起不必要的摩擦。而這項判斷的結果，造成田川辦公桌上堆積如山的檔案。
  
  『被害人赤間、西野皆無與人結怨的線索』
  
  田川繼續閱讀資料。
  
  犯人將兩名被害人身上能鎖定身分的東西全部帶走。根據特搜本部的資料，赤間是他在仙台的母親提出搜索狀後，才在事發後三天確認身分。西野是新宿分局地域課的巡警發現他家累積了大量郵件未取，覺得可疑，照會特搜本部後，才在十天後身分大白。
  
  田川在全新的折頁式筆記本上動著鉛筆。寫著案件名的第一頁上，馬上就填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3
  
  「東日本大震災的受災店舖也已完全復原。不僅影響漸漸變小，個人消費也趨於改善，相信敝公司的業績將會蒸蒸日上。」
  
  瀧澤文平瞥了一眼坐在會場內的記者與攝影師。房間內擠了三十多名人員，全都注視著正在發表高論的男人。
  
  瀧澤傾聽著Ox Mart的總帥，柏木友久執行長兼董事長的演說。
  
  身穿雙排扣西裝，體型微胖的男人繼續發言。
  
  「儘管受到景氣長期低迷的影響，導致新開設大型購物中心的計劃遭到凍結，但透過建立適合都心的廉價店鋪網，可期待在下期以後達到增加營收的目標。」
  
  在東京證券交易所三樓二〇一會場召開的業績發表會，水波不興地進行。瀧澤看著坐在左側的柏木信友的側臉。身為柏木董事長的長男，同時也是Ox Mart董事、超市事業本部經理的他，專心看著記者會的假設性問答集。
  
  「近期也預定展開食品的工廠直銷。由於生鮮食品不適合這種銷售方式，所以會以罐頭或真空包食品等保存期限將近半年的商品為中心。」
• 瀧澤眼前，有數名記者的眼神變了。比起難懂的財務結算報告，受到世人矚目的話題比較容易報導。電視的專題報導也會對此製作特別節目吧。董事長的演說，內容就跟事前瀧澤主導的會議一樣。
  
  「今後將會繼續以創業以來的口號『常在顧客身邊』作為座右銘，繼續擴大事業版圖。」
  
  直接向畜牧業者購買優質和牛，低價賣給消費者，是上任社長所開創的經營模式。
  
  上任社長會騎著黃色塗裝的電動三輪車，載著冷藏櫃在近畿地方的住宅區與社區巡迴販售，『常在顧客身邊』的企業理念即是由此誕生。
  
  自商科高職畢業後進入柏木商店工作，至今已有三十八年，現在則是與柏木父子一起踏上東證這個榮耀的舞台，瀧澤回想起自己全力衝刺的半生。
  
  歷任商品經理、超市事業主管等各種職位，到現在成為董事兼經營企劃室室長，就算職稱變了，瀧澤也依舊以總管的身分，扶持著柏木一族與公司。
  
  在東日本大震災發生的早春以後，他就一直忙著重新建立東北沿岸的店舖網，如今總算是擺脫危機了。往後十年內，將董事長的權力大位轉移到信友身上，將會是他最後的工作。
  
  身旁的柏木董事長咳了幾聲。瀧澤回神，看向坐在記者席前頭的日本實業新聞的主管記者。以眼神示意後，老練的記者點點頭。
  
  「我是主辦新聞社的負責人，今天的記者會就在這邊結束吧？」
  
  儘管沒有追加發問，出口附近留著妹妹頭的女記者卻始終盯著瀧澤不放。
  
  在日本實業新聞的一句話後，記者們一齊朝著出口離開。日本實業的主管記者在接受招待後變得非常懂事，但得小心那個女人。瀧澤壓低音量跟柏木董事長低語。
  
  「董事長，說不定會有記者突擊採訪。」
  
  「誰呀？」
  
  「網路媒體Biz Today的鶴田記者。」
  
  瀧澤就像保鑣似地緊靠在柏木董事長身旁，離開會場。在數個會場並排的樓層裡，除了記者外，還有企業的宣傳人員走來走去，就像末班車即將開走的終點站一樣混亂。
  
  「董事長，請問您會從何時開始專注在財界活動上？」
  
  海外通訊社的記者越過瀧澤的肩膀問道。一旁的信友隨即沉下臉來。
  
  「我可沒太多閒工夫，所以財界活動與公司營運暫時會同時進行。」
  
  「信友先生還不能升任為CEO嗎？」
  
  「還早得很呢。」
  
  帶著豁達大度的笑容，柏木董事長走向電梯大廳，瀧澤也跟在後頭。
  
  「董事長，請動作快。」
• 瀧澤分開人牆，引導著柏木董事長與信友前進。跟會場旁的走廊一樣，電梯大廳也擠得水洩不通，所幸沒看到鶴田記者的身影。瀧澤引導柏木父子進入位在大廳左側、剛剛抵達的下樓電梯。
  
  4
  
  他們在東證地下室的候車處等待司機把車開來。正當瀧澤握住凌志轎車的副駕駛座門把時，背後傳來女人的聲音。
  
  「董事長，請您回答我幾個問題。」
  
  回頭一看，就見鶴田從別台車的背後衝出來。瀧澤語氣強硬地說道。
  
  「這種採訪方式已經違規了。」
  
  「我有些事想請教董事長。」
  
  「什麼事呀？」
  
  柏木董事長的表情從豁達大度的商人，轉變成冷酷無情的經營者，他以降到冰點的眼神看著鶴田。
  
  『常在顧客身邊』這句標語，聽在消費者耳中是十分動聽。但對同業者來說，卻等同是宣告死刑。向批發商施加壓力，讓他們延後提供商品給同業；買下鄰近土地開設店面，直到對手投降為止絕不放緩攻擊手段、強硬地壓制市場，是Ox Mart的一貫作風。而伴隨強行擴大戰線的舉動，逼迫無數商業對手破產、倒閉的人，正是柏木。
  
  「董事長，沒必要理會她。」
  
  鶴田迅速穿過瀧澤身旁，一把抓住車門。
  
  「據傳有部分購物中心會調降跟承租商徵收的保證金比例，請問是所有店舖都比照辦理嗎？」
  
  「我沒聽過這回事。」
  
  「這怎麼可能呢。」
  
  「夠了。」
  
  瀧澤抓住鶴田的手腕，把她拉離車旁。
  
  「為什麼要用這麼粗暴的方式採訪？」
  
  「這跟瀧澤先生沒有關係。董事長，請接受我的獨家專訪。」
  
  鶴田繼續向車內的柏木董事長陳述。瀧澤把身體擋在車門與鶴田之間，強行把車門關上。
  
  「我要叫保全嘍。」
  
  瀧澤坐進副駕駛座。
  
  「開車。」
  
  向司機下達指示後，瀧澤透過後照鏡看著候車處。昏暗的停車場裡，鶴田瞪著車子。
  
  「事業本部經理，消息是從哪裡洩露的？」
  
  柏木董事長向購物中心的負責人信友提出質問。柏木今年五十八歲，比瀧澤大兩歲，倘若是一般的上班族，這已經是即將退休，各方面開始走下坡的年紀，但他不僅是體力方面，就連頭腦的運轉速度也絲毫未見衰退。
  
  「我立刻調查。」
  
  拿出手機的信友以低微的聲音答道。瀧澤立即給予援助。
  
  「逼問那個女人，讓她吐出情報來源吧。」
  
  「就放過她吧。」
  
  「為什麼？她最近做得太過頭了。」
  
  「她那什麼都不怕的個性，跟真貴子很像啊。」
  
  柏木緊繃著臉，嘆了口氣。這是只會在瀧澤面前露出的表情。
• 十年前，埼玉縣郊區的大規模購物中心開業時，柏木將長女真貴子派去擔任新任店長。然而在開業的兩週後，加班到深夜的真貴子，遭到意圖搶奪營收的暴徒刺殺，當場死亡，得年三十歲。
  
  後座傳來柏木一如往常的聲音。
  
  「包含保證金的事情在內，你究竟是在幹什麼？那個女人怎麼了嗎？」
  
  透過後視鏡觀看後座的情況，只見剛打完電話的信友支支吾吾地答不出話來。
  
  「你想毀掉我好不容易才安排好的婚姻嗎？」
  
  「我沒有啊。」
  
  瀧澤介入父子的對話。
  
  「三十八歲正值壯年，您就多多少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畢竟媒體那邊控管得很好。」
  
  「就是你太放縱他，這小子才會那麼囂張。你也知道我在財界一路打雜過來的情況吧？現在還差一步就能升格成為副會長了。」
  
  流通業界的首領已恢復往常的表情。
  
  瀧澤看向手邊的筆記本，上頭寫著鶴田所寫的報導內容，是讓他在這幾天內，得與宣傳部成員召開決策會議的頭疼報導。
  
  兩週前，鶴田將Ox Mart家電戰略的操作，以圖解的方式進行報導，揭露了Ox Mart的家電直營店Ox Electric能在短期內創下全國第一銷售紀錄的幕後理由。
  
  該篇報導完全暴露出瀧澤從其他家電量販店挖角人才的事情以及作戰方針。對Ox Mart來說，鶴田已成長為一個危險的存在。
  
  瀧澤等人所執行的戰略，是將日本全國比擬成一個平面來獲取市占率的方法。這也可以說是讓黑白棋的棋子一口氣由白翻黑的蠻橫作戰。
  
  首先是打出物流作戰，在太平洋電器、太陽電器等國內頂級家電廠的工廠旁建立Ox的貨運基地。
  
  等到運送成本變成零的各家工廠開始增加與他們的交易量後，Ox Electric就開始露骨地攻擊家電量販店的競爭對手。活用全國四十七個都道府縣都有店面的優勢，跟工廠方面進行交涉，要求優先提供他們促銷折扣。
  
  就在經營家電事業的兩年後，業界最大廠太平洋電器便答應了這項要求。
  
  他們隨後就開始無償提供Ox Electric攝影機與薄型電視的附屬品，還有高價的輔助電池與電視架。
  
  儘管表面上的販售價格是與其他家電量販店一樣，但只要顧客開始討價還價，Ox Electric就會將廠商無償提供的促銷商品送給顧客。正因為是一、兩萬日圓的高額附屬品，所以這種折扣攻勢十分有效。
  
  一旦其他廠商都將促銷預算集中在Ox Electric上，隨即就有三家全國連鎖的量販店陷入經營危機。
• 鶴田在報導中指出，這種戰略違反公平交易法，並強烈質疑這種做法適用法條中的「濫用優勢地位」這一項，認為這是大規模零售業者利用其強勢立場，強迫供應廠商提供折扣的行為。不過就真實情況來講，這是後起的Ox Electric要在市場上起死回生的作戰，但既然有迫使其他公司倒閉的事實，鶴田的主張就有其正當性。實際上，瀧澤與主管董事就曾接受公平交易委員會的非正式質詢。
  
  在家電事業上，他們還有其他不想遭到報導的事情。Ox Electric在地方都市或大都市開張新店舖時，會舉辦所謂的「現金回饋內部展覽會」。
  
  他們會包下整座體育館，實施為期一週的熱銷家電一折出清活動。這是在向對大型量販店懷有強烈戒心的地方中小電器行誇耀他們強大的調度能力與企業實力，同時暗中促使對手倒閉的火耕商法1。要是實際情況暴露出來，將會牴觸公平交易法第二條第九項第三號的「傾銷規範」。
  
  公平會將這種靠不合收益的低廉價格獲取顧客的手法視為不法，隨時監視著市場動向。這事要是曝光，公平會的非正式質詢恐怕會變成改善勸告，甚至可能一口氣變成禁止勸告。
  
  鶴田的報導毫不留情。不過她缺乏決定性的認知，沒有理解到這是場打著「自由競爭」之名的廝殺。要是Ox放緩攻擊手段，立刻就會遭到同業的其他公司暗算。無論要說這是企業的自私，還是要指責他們太過霸道，公司都絕對不能停止成長。
  
  透過後視鏡窺看董事長的表情，他正雙手環胸，聽著信友向部下發出的指示。要保護好這對父子，瀧澤不發一語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