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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7月16日 星期三

【閱讀書介】為愛狂亂



為愛狂亂

愛に乱暴


內容簡介

  愛沒有形體、沒有重量,
  卻能讓人為之崩潰、發狂……

  初瀨桃子,結婚8年的家庭主婦,和丈夫真守一起住在與公婆比鄰而居的偏屋。婆婆帶有距離感的態度,總是令桃子相處起來戰戰兢兢。某天,公公意外病倒,面對手足無措的婆婆和丈夫,桃子一肩挑起了照顧公公的工作。同時她清楚體認到,自己對家人這件事的看法,和婆婆、丈夫有著根本的差異。

  就在公公病倒的同時,桃子接到了一通無聲電話,一直以來看似幸福美滿的婚姻生活也開始變調。懷疑丈夫外遇的不安,猶如在桃子內心開了一個洞,漸漸地越挖越深、越挖越痛。當丈夫終於提出希望她和那個女人見面時,內心逐漸崩壞的桃子,竟開始出現一連串令人不解的瘋狂舉動……

  家庭內的無底黑洞、一個人的孤獨絕望,
  究竟,這份失控的感情能否找到出口?
  《惡人》作者吉田修一筆下最狂亂的純愛!

本書特色

  吉田修一身為男性作家,在本書中卻以第一人稱的女性觀點描寫出細膩微妙的情緒變化,懷疑、嫉妒、不安、壓抑和無以名狀的憤怒……而出人意料的情節轉折,也讓人再次深陷他筆下所描寫的感情世界。

日本Amazon讀者5顆星好評推薦──

  ★這真的是本很不可思議的小說,略帶推理色彩的故事情節,讓人不忍釋手!
  ★雖然描寫的是有關外遇的通俗題材,不過對於主角桃子心理的細膩刻劃,相當扣人心弦。
  ★讀到一半時我忍不住發出驚呼,翻回第一頁從頭看一遍!
  ★作者將平凡無奇的日常生活描寫得相當生動,閱讀時書中場景躍然浮現腦海。
  ★讀完之後,出乎意料的結局令人驚訝且感動不已。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

吉田修一 (Yoshida Shuichi)


  1968年生於日本長崎縣,法政大學企業管理系畢業。1997年以《最後的兒子》勇奪第84屆文學界新人賞,正式踏入文壇,該作品同時為第117屆芥川獎入圍作品。2002年以《同棲生活》榮獲第15屆山本周五郎賞,並以《公園生活》榮獲第127屆芥川賞。2007年更以《惡人》一舉拿下大佛次郎賞、每日出版文化賞,在日暢銷破220萬冊,並改編為同名電影。2010年以《橫道世之介》榮獲柴田鍊三郎賞。著作有《東京灣景》、《再見溪谷》、《天空的冒險》、《路》等書。


【內文試閱】
一 丟貓的人

今天第一次和葉月聊了初瀨的事。葉月似乎難以理解性愛並不是什麼大問題。雖然我原本就沒有抱太大的期待,但我們的意見如此相左,讓人難以想像為什麼我們可以當這麼多年的朋友。有時候男女之間會無法自拔的渴望見到對方,葉月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心情嗎?這和有沒有做愛沒有關係。當雙方發自內心的渴望見到對方時,就已經跨越了葉月所說的「最後一道防線」。葉月的想法很簡單。外遇的關鍵在於有沒有性愛。無論雙方多麼強烈的喜歡對方,只要沒有性愛,就不算是外遇。所以,我忍不住問葉月,如果妳是別人的太太呢?一個是和丈夫有肉體關係的女人,一個是雖然沒有肉體關係,但只要想到對方就會思念到心痛的女人,哪一種情況更讓妳不甘心?對我來說,當然是丈夫有一個會思念到心痛的女人比較讓我不甘心。我相信葉月和初瀨的太太也一樣。沒想到葉月竟然迴避問題說:「我都不要。」我無法原諒葉月定了我的罪,自己卻迴避重要的問題,於是逼問她:「那妳希望老公每個星期都去嫖妓,還是和其他女人談柏拉圖式的純愛?」狡猾卑鄙如她,竟然選擇不回答。今天晚上,我並不是想找葉月訴苦,也不是希望得到她的諒解。只是想告訴她,我目前有個讓我思念到心痛的對象。但葉月劈頭就問我,你們有沒有上床?我騙她說沒有。她聽了之後說:「太好了。外遇這種事,說到底就是醜惡的性愛。」我並沒有因為說謊感到愧疚,而是覺得葉月根本沒聽到我要說的。她對我說:「對方有太太,到頭來受傷的還是妳。」對她來說,受傷和醜惡似乎是同一件事。我覺得太莫名其妙,根本無話可說了。很想趕快回家寫這篇日記。但是,我並不覺得今晚和葉月見面是浪費時間。因為我希望她知道這份愛情是我的。沒錯,這份愛情是屬於我們的。
              *
「媽,有沒有垃圾?」
初瀨桃子用腳趾靈巧的勾住帶子已經快要鬆脫的涼鞋,走向主屋的後門。廚房的窗戶微微開著,裡面傳來水聲。
「媽?妳在嗎?早安。」桃子站在門前再度問道。
隔著窗戶,看到了桃子的婆婆照子白淨的手。窗戶有點卡,她用沾滿水的手推了好幾次。每推一次,窗戶就發出「咯吱、咯吱」的刺耳聲音。
「啊喲,小真,你的腰已經好了嗎?」
好不容易打開窗戶,婆婆並沒有理會桃子,而是朝向隔著小庭院的偏屋說話。
丈夫真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起床了,他把飯廳的椅子搬到偏屋的窗邊,打開落地窗正在做日光浴。
「我倒完垃圾,馬上去泡咖啡。」桃子也對著偏屋喊了一聲,「嗯。」真守微微點頭,對婆婆說:「我吃了軟骨素之後就好多了。」
「你爸不是也在吃這種營養品嗎?」
「是啊,就是爸拿給我的。」
「對膝蓋和腰都有效嗎?」
「關節的軟骨……就是骨骼和骨骼之間不是有一層像軟墊一樣的東西嗎?軟骨素裡含有可以製造那種東西的成分。」
桃子聽著這對母子隔著灑落陽光的庭院對話,像跳橡皮筋一樣彎起右腳,打量右腳上的涼鞋。側面的四個釘子中,有三個已經鬆脫了。她提醒過真守好幾次,這是女用涼鞋,所以做得很不牢固,但真守每次來庭院時都會穿這雙涼鞋。
桃子把腳放了下來,打開了後門。他們似乎已經吃過早餐了,桌上只有裝醬油和鹽巴的小瓶子。
「你們已經吃過早餐了嗎?」她明知故問。
「最近爸爸都很早起床。」
「他幾點左右起床?」
「我也不知道幾點。今天早上四點就聽到收音機的聲音了。」
婆婆沒有停止洗碗,桃子一直等她洗完餐盤和筷子。終於拿到了垃圾袋,但袋口沾滿了魚的油脂。
她踩著庭院的石板來到門外。面向馬路的位置是一排種了山茶花的籬笆,除了葉子比較少的冬天以外,站在馬路上無法看到裡面的情況。
雖然門前就是公車道,但初瀨家位在兩個私鐵車站中間,整個住宅區別說超市,就連便利超商也沒有,除了每個小時有兩、三班公車經過以外,幾乎不會有其他車輛經過。
桃子走到馬路對面的垃圾收集場,把雙手提著的垃圾袋塞進了網子下方。
旁邊是放滿寶特瓶的垃圾袋。
垃圾收集場位在馬路對面最近剛建好的兩層樓公寓前。那棟公寓都是套房,聽婆婆說「那裡似乎不需要押金和禮金,也不需要保證人,真讓人擔心不知道裡面住了什麼人。對面的大柴先生為了繳遺產稅出售這塊地。以後這種讓人不得安寧的公寓,這附近恐怕會越來越多。」
那棟公寓建好之後,經常在垃圾收集場看到沒有進行分類的垃圾。
桃子東張西望,確認四下無人後,用腳尖把透明塑膠袋內鼓出來的寶特瓶塞進去。
垃圾車看到沒有分類的垃圾,就不會收走。由於垃圾車收完垃圾後不會把網子蓋回去,因此烏鴉就會來翻留下來的垃圾。
桃子放下網子,仰望天空。今天應該也會很熱。頭頂的電線上仍然掛了一雙舊球鞋。應該是附近的小孩惡作劇,聽真守說,在美國,不良少年會把球鞋掛在自己的朋友被殺的地方。
桃子把目光從掛在電線上的球鞋移開,正準備走回家時,公寓一樓第一間套房的門突然打開,一個年輕男人推著腳踏車從裡面走了出來。
兩個人剛好視線交會,桃子慌忙向他打招呼說:「早安。」年輕人騎上腳踏車時也向她點了點頭。
桃子讓出位置給年輕人和腳踏車經過。年輕人立刻踩了踏板,腳踏車在轉眼之間遠去。
桃子朝公寓的方向走了兩步,看著年輕人走出來的那道門。門牌上用漢字和英文寫著「李(Lee)」。
回到家時,看到真守正在廚房磨咖啡豆。
「如果要開落地窗,就要記得把紗門關上。否則蟲子會飛進來。」
桃子關起了飯廳的紗門。灑滿陽光的庭院很刺眼。婆婆仍然在主屋的廚房洗東西。
「我剛才磨的咖啡豆還沒用完。」
她站在真守旁邊,用手把散落在Espresso咖啡機旁的咖啡粉掃在一起。
「我問你,姓李的是中國人嗎?還是韓國人?就是李白的李。英文的話是Lee。」
桃子擠到Espresso咖啡機前,真守只好離開,打開冰箱。
「對面公寓裡住的年輕人,不知道是中國人還是韓國人。」
真守從冰箱裡拿出礦泉水直接喝了起來。桃子問他:
「……那個年輕的男人是學生嗎?」
真守似乎完全不感興趣,把礦泉水的瓶子放在飯廳的桌子上說:「幫我煮咖啡。」
「我剛才又看到沒分類的垃圾了。」
「李有時候寫成Lee,也有寫成Li或是Ri的。」
真守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回答。
「是因為國家不同而有不同的寫法嗎?」
「不清楚。我們部門的李小姐,護照上寫的是Li。」
「李小姐是韓國人嗎?」
「不,中國人。……聽說她爸爸是軍方的高官。」
真守把剩下的咖啡豆裝進袋子,桃子則把自己剛才磨好的咖啡豆放進了Espresso咖啡機。這是一台舊式咖啡機,每次裝卸把手都很費力。
「你昨晚幾點回來的?」
桃子蹲下身體,用全身的利器將把手扣上去。
「一點半多吧。」
「這麼早?你搭計程車?」
「不,搭末班車。」
把手突然喀一聲扣上了。
真守在桃子泡好的Espresso中加了少許牛奶,像往常一樣端進了臥室。雖然明知說了也沒用,但桃子還是像往常一樣對他說:「在這裡喝嘛。」
真守喜歡在床上看報紙。臥室裡有兩張單人床,他會盤腿坐在自己那張床上,攤開報紙,彎腰駝背讀了起來。把咖啡放在床頭矮桌,喝一口後,看報導的內容,然後再喝一口,翻開下一頁。
真守向來早起,即使喝了不少酒,隔天早上一到七點就會自然醒來。再加上公司從兩年前左右開始實施彈性上班制,他配合下屬,每天設定在十點進公司,所以早上的時間過得很悠閒。
桃子烤好鹽鮭,煮好蘿蔔味噌湯,走去臥室叫真守。他仍然彎腰坐在床上看報紙。
「早餐。」
「嗯。」
真守盯著報紙應了一聲。
「我不是叫你把紗門關起來嗎?紗門開著,蟲馬上就會飛進來,晚上又要說被蚊子叮得睡不著了。」
桃子關上敞開的落地窗。
「啊,我月底要出差。」
真守看著落地窗上的防盜鎖說道。
「去哪裡?」
「香港。」
「去幾天?」
「四天。」
「我今天要工作,所以先出門了。」
「去哪裡?」
「銀座。」
桃子拆下兩個枕頭套,在手上揉成一團後走出臥室。走進浴室後,把枕頭套丟進已經塞滿衣服的洗衣機內,在注入口倒入洗衣精,按下啟動鍵。圓窗內的衣服開始旋轉,洗衣機正在測重量。
真守的鬍渣屑散落在白色洗手台上,好像是下水道湧出大量蟲子。桃子打開水龍頭,大量鬍渣屑浮在水面上,隨著漩渦被吸進了排水口。
電動刮鬍刀插在牆上的插座充電,她湊近聞了聞,丈夫的味道撲鼻而來。

「初瀨太太,辛苦了。」
桃子剛在八樓的活動廳上完手工皂課,正在收拾東西,企劃部的淺尾昌也向她打招呼。
桃子擦拭著洗好的燒杯,向他點了點頭。「可以跟妳確認下個月的預定表嗎?」淺尾一邊說話,一邊用白板擦擦掉白板上寫的手工皂製作步驟。
「謝謝。」桃子向他道謝。
「下個月第一週停課,所以希望妳可以在這個月底連續上課。」
淺尾個子高大,手臂也很長,轉眼之間就把白板擦乾淨了。
「好,沒問題……」桃子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妳已經有安排了嗎?」
淺尾用白板擦壓著白板上方,一臉擔心的問道。因為手臂抬起的關係,他的襯衫從長褲裡跑了出來,隱約露出平坦的腹部。
「啊,我想起來了,沒問題。」
「沒問題嗎?」
「嗯,我記得月底好像有什麼事,結果是我老公要出差。」桃子笑著說。
「太好了,那就拜託妳了。我會負責聯絡學生。」
淺尾以前曾經踢過足球,目前也是公司足球隊成員。他總是謙虛的說:「我已經完全跑不動了」,但在他一邊把襯衫塞回褲子,一邊走出去時,看著他的屁股,就知道他的「完全跑不動」是什麼程度。
桃子在這裡開手工皂課程,來上課的學生中,有很多人是淺尾的粉絲。每期手工皂課程大約有二十名學生,幾乎都是女性,以注重皮膚保養的家庭主婦,和對芳香精油有興趣的粉領族為主,但偶爾也會有男性參加,希望日後有機會從事手工皂製作的工作。
每期上完五堂課後,都會去附近的咖啡店慶功,淺尾每次都一同參加,每次都有學生問:「淺尾先生是不是很受歡迎?有沒有女朋友?」雖然那些學生都是第一次發問,但桃子和淺尾每隔五週就會聽到一次相同的問題。
淺尾每次都苦笑著回答:「我單身。」桃子每隔五週就聽他說一次,已經聽了一年多了。
上上個月,還有男學生向他示好。桃子在第一堂課時,就發現這個學生說話有點女性化,其他學生也隱約察覺到了,但他談吐幽默,也很貼心,漸漸成為班上人見人愛的同學。
也因為這樣的關係,當他在慶功宴上半開玩笑的表白說:「淺尾先生是我喜歡的類型」時,其他人都對著他們兩個人起鬨。
淺尾也嚇了一跳,但從小桃花就很旺的他處驚不變的回答:「算命的說,目前是我人生中桃花運最旺的時期。……咦?說桃花期沒問題吧?」這番話引起眾人哄堂大笑,既沒有破壞熱鬧的氣氛,也沒有傷害向他表白的學生。
桃子在八年前和真守結婚時,向經營保健商品的大型外商公司遞了辭呈。之後在家當了兩年家庭主婦,受昔日交情很好的老同事野村詩壽之邀,開始從事目前的工作。
當然,她並不是一開始就在文化中心當講師,詩壽辭職後開了一家進口法國手工皂的小型進口代理店,請桃子去幫忙。她喜歡的手工皂配方中含有礦物質成分的法國黏土,再加上馬卡龍形狀的外形十分可愛,雜誌上也曾經介紹過這種手工皂,百貨公司和精品店都紛紛下了大量的訂單。但在每週更換新商品的百貨公司專櫃中,缺乏足以成為長銷商品的魅力,公司開業半年後,狹小的辦公室內就堆滿了庫存。
詩壽每天為了調度資金忙得焦頭爛額,隨著辦公室內庫存的增加,壓力也讓她的身材像吹氣球一樣,根本無暇顧及自己的穿著,堆滿贅肉的肚子幾乎快把窄版襯衫的扣子撐爆。她不光是發胖而已,頭髮也很髒,口臭也變得很嚴重。
雖然桃子生活無虞,但還是繼續在公司幫忙。直到某一天,詩壽開口向她借一百五十萬圓,她終於決定和詩壽保持距離。
桃子去詩壽的公司上班後,開始對手工皂產生了興趣。她在經營保健商品的外商公司上班時,隸屬於公關部,雖然比一般人多了一些專業知識,但她當時主要負責的是OK繃等衛生用品,以及漱口水之類的個人清潔用品,並沒有直接負責過香皂業務。
離開詩壽的公司三個月後,她和真守一起去了台灣。走進台北的一家百貨公司時,看到了「泥小姐」、「綠豆」、「四神」這些名字很有趣的有機皂,成為她接觸手工皂的契機。
專櫃的小姐剛好會說日文,向她詳細介紹了這些有機皂,得知工廠就在離台北市中心很近的陽明山上,可以親自去體驗製作手工皂。
翌日,她立刻拉著一臉不耐煩的真守前往。工廠內並沒有開設教室,但包括桃子他們在內,共有五名參觀者,工廠人員教他們製作加了艾草的簡單手工皂。
桃子使用自己製作的艾草手工皂後,發現很適合自己的膚質。詩壽進口的法國手工皂宛如在皮膚表面形成一層薄膜,而艾草皂卻可以溫柔的滲入肌膚。
之後,桃子多次造訪那家工廠,很快就結識了董事長。對方起初只覺得這個日本觀光客很好學,認識了一段時間之後,才開始向她打聽這種手工皂在日本銷售的可能性。
桃子回國後,立刻找前上司商量了這件事。幾個星期後,上司聯絡她,說公司對這款手工皂很有興趣,希望可以進口代理。
事情進展順利。再加上是由大企業代理,很快就拓展出銷售網。
一年後,公司方面有意開一間手工皂教室作為示範教學,問她是否有意願擔任講師。這一年,桃子對手工皂的熱情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比之前更加熱衷,已經學完調香師的課程,正打算去考芳療師的執照。
桃子接下了手工皂教室講師一職,每堂課四十五分鐘,收入一萬兩千圓。大部分課程都是每週一堂課,所以即使課程很密集,每個月也只有四、五萬圓的收入。她和真守商量後,決定把所有收入都當作她的零用錢使用。

「媽……我買了羊羹回來,妳要不要嚐嚐?」
桃子站在主屋的後門問道。婆婆照子似乎又在太陽最烈的時候到庭院裡灑水,光是站在那裡,就覺得青草的味道和濕氣從腳底爬了上來。
屋內沒有回應,她正打算走回偏屋時,偏屋的方向傳來說話聲。
「啊喲,桃子,妳剛回來?」
回頭一看,婆婆頭戴有帽簷的防曬帽,手中拿著裝滿雜草的塑膠袋走了過來。
「對不起,最近太熱了,都沒有拔草。」桃子向婆婆道歉。
「我只拔了陰涼的地方。」
婆婆伸直了腰,看向偏屋的方向。陰涼處的地上有好幾堆雜草。
「剩下的交給我就好。」
「從剛才就一直蹲著,腰都痠了。」
桃子想接過裝滿雜草的袋子,「不用了,袋子很髒。」婆婆緊抓著袋子不放。
「妳說買了羊羹嗎?」
「喔,對啊。我請店員放了保冷劑,應該還很冰。」
「那我來泡茶。」
「我去放一下東西,馬上回來。」
「今天是去百貨公司上課嗎?」
「對啊,所以下課後,順便去了地下商場。」桃子搖了搖手上的百貨公司紙袋。
「教學生很辛苦呢。」
「每個班的人數不多。」
「即使人數不多,既然是拿人家的錢,就很辛苦。……但是,即使可以領到薪水,像這樣買伴手禮回家,再加上總不可能穿便服去上課,為了買穿去上課的衣服和鞋子,反而更花錢吧。」
桃子面帶微笑,不發一語的聽婆婆說完,說了聲:「我馬上回來。」立刻逃走了。
走進偏屋,門窗緊閉了半天的室內彌漫著熱氣,從車站走回家的路上冒出的汗,沿著後背流了下來。
桃子脫下高跟鞋時,突然感到全身無力。坐在脫鞋處,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她從紙袋中拿出保冷劑貼在發燙的脖子上,忍不住脫口說:「啊,好涼好涼。」

那天晚上,真守難得七點前就回家了。桃子還沒有準備晚餐,一邊抱怨:「你早回來的話,至少發一封簡訊給我嘛。」一邊還是動手製作帶骨豬排佐焦糖醬西洋梨。今天在百貨公司的地下商場剛好看到推銷焦糖醬的人表演料理實演秀,所以決定晚餐就做這道菜。
真守嗜吃甜食完全是因為吃了婆婆多年煮的菜造成的,婆婆無論煮肉、燉菜,甚至是沾生魚片的醬油,桃子吃起來都覺得像甜點。
真守沖完澡,只穿了一件內褲走出來,他打開飯廳的落地窗問:「牠每天什麼時候來?」
「今天的話,剛才已經來過了,平時差不多六點多吧。」
真守光著腳走去庭院,拿起已經被吃空的飼料盤。
「我今天買了新的內褲,那件鬆緊帶已經鬆掉的GAP要丟掉了。」
「多謝,多謝。」
「啊?多什麼?」
「這是廣東話『謝謝』的意思。多謝,多謝。」
「喔。」桃子覺得真守很無聊,繼續低頭做菜。
「月底要去香港,至少要學會『謝謝』怎麼說。」
「今天我上網查了一下,來我們家的那隻貓好像是美國短毛貓。雖然不知道是公貓還是母貓。」
「八成是母貓。……嗯,我覺得應該是。」
「是被人丟掉的貓吧?」
桃子關掉瓦斯爐的火。差點沒被焦糖醬的甜味嗆到。
「應該是流浪貓吧。」
真守關上落地窗,用遙控器調大空調的風量後,偏著頭說:「經常聽到有人撿貓,卻從來沒有遇過丟貓的人,這個世界真奇妙。」
「快把冷氣的出風口調向天花板。吹到桌子上,菜一下子就涼了。」
「真的太不可思議了。照理說,有多少人撿到流浪貓,就有多少人把貓丟掉,但我活到這麼大,從來沒有看過有人丟過貓。」
真守坐到餐桌旁後說:「給我啤酒。」然後從盤子裡拿了一顆小番茄丟進嘴裡。
真守一邊喝著啤酒,一邊吃起甜甜的豬肉,桃子把他獨自留在飯廳,走進裡面六帖榻榻米大的房間折剛才收進來的衣服。
桃子和真守住的偏屋是平房,面向庭院是玄關、飯廳和小客廳,以及這間六帖大的和室。隔著走廊的西側是浴室、廁所,以及寬敞的臥室。
每個房間都有各自的功能,只有這個面向庭院的六帖大房間不俱任何特定的功能。這個房間沒有電視,沒有書桌或桌子,只鋪了六張榻榻米。假日的時候,真守會抱著枕頭來這裡睡午覺,因為這個房間裡什麼都沒有。桃子也經常在這裡折衣服,或是整理工作上使用的材料。當然也是因為這個房間裡什麼都沒有的關係。
桃子把真守的內褲和T恤折好後疊在榻榻米上,聽到隔壁房間傳來電視的聲音。養樂多球隊的球賽似乎開始了,真守立刻調大了音量。
桃子把手伸進真守的襪子,準備把襪子翻過來。正打算翻過來時,一隻蚊子飛過耳邊。
她把襪子套在手上,豎起耳朵,雙眼追蹤著蚊子的去向。黑色的蚊子正打算停在日光燈的拉繩開關上。
她躡手躡腳的站了起來。走近一看,發現牠的肚子像黑芝麻般鼓了起來。她用沒有套上襪子的右手伸手一抓,想要握住拉繩把牠捏死。但她在伸手之前猶豫了一下,覺得似乎用兩手比較好,結果蚊子逃走了,她不小心扯到了拉繩,關掉了日光燈,房間內只亮了一盞小燈泡。不知道是否因為房間很暗的關係,隔壁的電視聽起來更大聲了。
桃子再度打開日光燈。環顧四周,發現蚊子停在剝落的土牆上。
她從榻榻米上滑到牆邊,這次毫不猶豫的用手掌打在牆壁上。手掌上殘留著土牆粗糙的觸感。這次終於打到蚊子了。
「怎、怎麼了?」
因為桃子突然拍打牆壁,隔壁傳來真守的聲音,而且立刻調低了電視的音量。
桃子的手離開了牆壁。蚊子在手掌上被壓爛,她的手黏著鮮紅的血和牆壁上的砂粒。
「是誰的血?」桃子小聲嘀咕著。
            *
真守月底去香港出差似乎包括了週六和週日。即使我問理由,真守也一定會回答:「因為還要視察店家。」就像我昨天在日記上寫的,最近總覺得真守一直在看我。無論我做什麼,他都看著我。今天早上,照子遲遲不把垃圾交給我時也一樣。當然,他並不是因為愛我而盯著我。而是在觀察我是否發現了什麼,這讓我覺得很不舒服。他以為我發現了什麼?如果問他,他是否會對我坦白呢?他看起來不像有外遇。這是女人的直覺,他最近太乾了,不像有艷遇的樣子。其他還有什麼事呢?他的工作似乎很順利。若有什麼讓人感到不舒服,那就是照子最近太過親切了。晚餐時,真守說:「我見過不少人撿貓回家,卻從來沒有見過有人把貓丟掉,真是太奇妙了。」聽他說這句話時,我不由的想起了照子。我一直覺得照子就是那種會把貓丟掉的人,或許是因為看到她最近善待經常來我家的流浪貓,使我對她的看法有點改變,今天傍晚和她一起吃羊羹時,覺得我和她都同時愛著真守這個男人,日後的關係應該會更融洽才對。我不由的想起第一次在飯店的餐廳見到她時,看著她優雅的吃著和菓子的嘴角,曾經感到很不安。也許是因為照子今天吃羊羹時的嘴角沒有緊閉,讓她看起來有幾分親切的關係。對了,今天有日行一善。搭公車去車站時,一個看起來像是學生的男生在東雲神社前上了車,但沒帶零錢,又無法兌開一萬圓的大鈔。雖然車上並沒有擠滿人,但幾乎所有的座位都坐滿了,他無法下車,不付車票錢又無法搭車。他舉棋不定,公車也無法繼續上路。我一看自己的皮夾,發現似乎可以兌開一萬圓,就在尷尬的氣氛中,鼓起勇氣叫了那個男生。他對我感激不已。公車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繼續上路了,但我覺得車上的乘客似乎都在為我鼓掌。今天的休息時間,我把這件事告訴了淺尾,卻忘了告訴真守。真守很喜歡聽這種事,明天一定要記得告訴他。昨晚看完了向淺尾借的《八墓村》。原本以為很可怕,會不敢看,沒想到故事很有趣,我順勢買了三本橫溝正史的書。《獄門島》、《女王蜂》和《犬神家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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